粽 香
——在心底已经写了十年的祈愿和杂感
郭明友（97届汉语言文学专业校友）
端午节将至，想起了记忆中的粽子香，也想起了故乡的芦苇荡。
故乡的粽子作法极其简单。三片新摘的芦苇叶，裹着从清水里捞出来的白米，上锅清蒸一个小时，即可从出笼。开吃时，剥去芦苇叶，蘸着碟子里的白砂糖，一口咬下去，纯正的清香即刻甜透心底，充满茅屋，弥满小院，满村都是这种淡淡的清香。慢慢地，儿时记忆中的端午节，就变成了这再朴素不过的粽子，一年一年地期待着。
长大后，随着读书、工作，人生南北颠沛，吃粽子已不再限于端午，所见粽子的工艺和味道，也逐渐繁多，于是，故乡的芦叶白米砂糖粽，似乎慢慢地也在记忆中，淡去了味道。
然而，十年前的一个偶然，使我不仅把儿时的粽香，凝结为记忆中的永恒，还使我每年再逢端午，心灵深处总会多一份祈愿和杂感。
那是个密雨斜织的端午节，我下班后去穆桂英食府，领取单位派发的节日慰问品。粽子是这家五十年老店的招牌点心，那时还不流行精美的包装盒，却可以保证现场领取到的，都是刚出笼的新鲜品。
十六只粽子装满了手提袋，从里面散发着丝丝的热气和香甜。就在转身撑伞的瞬间，我看见近旁的廊檐下，一个老妇人靠在墙角，坐在水泥地面上，任屋檐遮不住的细雨润湿着额前的白发，和布满沧桑皱纹的、褐色的脸颊，神情漠然地看着街面，身旁放着一只空空的、破旧的搪瓷碗。这是个因避雨而不能出去行乞的老乞丐，一个约七十岁上下的、看上去与我母亲年纪相仿的老妇人。我下意识摸摸衣服口袋，手指却没有碰到一个硬币。我迟疑了一下，走到她面前，从提袋里拿出两只余温尚存的粽子。
“老人家，过端午节了，吃个粽子吧。”我说。
她漠然的眼神立刻变得很惊喜，似乎也很意外，略有一丝犹疑后，伸出粗糙的双手捧着接过了粽子。
“这…这…这粽子，好吃的！…很贵的！”她嘶哑的声音喃喃着，苍老的面颊上露出真诚的谢意，眼神里充满感激，似乎还有点歉意。接着，她就努力地想要站起身，苍老瘦弱的手脚已不灵便，只能艰难地勉强地前倾着身体，一只手扶着墙面，似乎是想要做出要弯腰致谢的样子。额前散垂着湿润的、凌乱的白发，破旧的蓝色大褂，立刻显得空荡荡的，枯瘦的身形更显得苍老。
我快速闪退到一边，没有再多说出一句话，便转身匆匆离去——仅仅是两只粽子啊，岂值一个老人如此感戴！
一回到租住屋里，我就立即抓起电话，直到听见电话那头母亲的声音，我心情才慢慢平静下来了，可眼泪却差点流下来了。
“妈！端午节了，包粽子了吧？”我声音哑哑的问。
“嗯，包了好多呢！你们回来吗？回来也有的吃呢，你们都还好吧？！”
……
后来，每逢端午节，我都会想起，那个在细雨中行乞的老人；想知道七十年中，她曾经给孩子们包过多少粽子呢？猜想着她吃到的穆桂英粽子，会是什么样的味道呢？这些年的端午节，她还有粽子吃吗？
（2013.06.09）
校友简介：
郭明友，1972年出生，现为苏州大学建筑学院风景园林系副教授、副主任。1997年毕业于合肥师范学院（原安徽教育学院）汉语言文学本科专业；2002年、2011年分别获得苏州大学硕士学位（古代文学专业）、博士学位（设计艺术学专业，中国园林文化与历史方向）。曾任教于无锡商职院。
主要研究方向为风景园林历史与理论、风景园林遗产保护。2014年分别获江苏省教育厅高校人文社科研究优秀成果奖三等奖、苏州市哲学社会科学研究优秀成果奖二等奖。近五年出版专著《明代苏州园林史》，发表《论景境：关于中国园林审美理论元概念的思考》等学术论文约20篇（其中多篇发表于CSSCI期刊）；主持江苏省高校哲学社会科学研究项目等多项省级科研项目。（校友办）
